天堂无终点,皈依在路上——读史铁生《病隙碎笔》
的有关信息介绍如下:十多年前博客盛行的时候,我读了很多“非常道”主持人何东博客里的文章,里面有大量篇幅谈及他的挚友史铁生。何东在文字中对史铁生的欣赏和敬重,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但一直到去年五月,我才第一次拜读了史铁生的书。当时因为尾椎骨受伤必须在家静养,在一文友的推荐下买了他的三本书打发时光:《病隙碎笔》、《我与地坛》和《务虚笔记》。
那几天,沙发上的我以“躺”和“趴”两种姿势交替互换着读完了《病隙碎笔》。人在身患小疾时虽然会经受些疼痛和不便,却得有意外的确幸: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劳动、不操心,可以心无旁骛地做自己喜欢的事,心安理得地偷懒。
更惊喜的是,还能对眼前的文字一读钟情。看史铁生的书,就像同一个坦荡且智慧的灵魂对话,既能体验到深邃思考的活力,又能让内心旷达宁静。
当人们谈到史铁生,第一个标签应该是“轮椅上的作家”,或者“生活的强者”之类。但我更愿意把他看作是一个诚实的人:他诚实地生活、诚实地思考、诚实地写作,诚实地面对自己的遭遇与内心。正因为有真诚作为底色,他的文字才充满哲思又质朴迷人。
史铁生一直说自己“职业是生病,业余在写作”。他认为“残疾与写作天生有缘,写作,多是因为看见了人间的残缺……” 我并不相信残疾与写作有直接的缘分,而认为他是在残疾之后,有了更广阔的时空来安放、锤炼自己本已超强的洞察力与思考力
当然,写作是在他经历极度痛苦和煎熬之后寻着的最恰适的出路。一条谋生的路,一条可以让灵魂自由奔跑的路,一条让自己重拾幸福的路。
《病隙碎笔》中有不少关于“残缺”的思考。他认为上帝为人性写下的最本质的两条密码是:残疾与爱情。残疾及残缺、限制、阻障……是属物的,是现实。爱情属灵,是梦想,是对美满的祈盼,是无边无限的,尤其是冲破边与限的可能,是 残缺的补救
的确如此。从广义的角度来讲,我们每个人都是残缺的。我们不可能时刻都接近理想中的自己,或像对外展示的自我形象那般美好。心里偶尔滋生的邪谬之念,也是出于人性之本能或欲望。
虽然传统的儒家文化和近代的造神文化塑造了很多绝对高伟正的形象,但这些形象往往都是假的。
真实的人性是在黑白、好坏之间的灰色地带中游离。就象蒋勋在讲《红楼梦》时曾谈过,在人性多面性的讨论中,文学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因为文学里面的人从来不是绝对的好或者绝对的坏, 绝对的好和绝对的坏都很难成为文学。
如果以史铁生出生成长的年代和其经历为背书,很容易把自己打造成拥有一张励志脸的榜样型人物。但他没有。他的文字终源于内心,他贪婪又忠诚地去探索着人生的真实命题:命运、信仰、爱情、心态、精神......
信仰、原罪与救赎 几乎贯穿于《病隙碎笔》一书的始终。虽然人性并无完美的终途,但只要心中还存有善意美念的人,便会对正义和圆满抱持期待,会主动或被动地选择去追寻、更正、修补,去逐渐接近完美的可能。
我们终其一生,都不过是一个苦苦追寻着的、有缺失的孩子。所以,诚实地面对自己的不足,不是一件懦弱或难为情的事情。
相反, 当我们的灵魂停滞不前,当我们自以为是、画地为牢,认为自己再也无需改变修炼,那才会陷入可怕且可怜的境况。
天堂无终点、皈依在路上。在这条路上,你尽管前行,但不必争抢;你可以怀疑,但不必惧怕。
从身体的角度来讲,史铁生是不幸的。但失去双腿的他又是多么”幸运“和”幸福“,因为他除了拥有得以谋生并能以之为傲的写作这份职业,还拥有一份琴瑟和鸣的美好爱情
一想到有个既爱他同时又志趣相投的妻子陪伴了他20年,便觉得命运之神终是仁慈,给予了他一份别致的眷顾。或许正因为如此,我们搜索到的史铁生的大部分相片,总是在笑。
那笑容温和坦直、从容健康。史铁生用自己重叠着“残疾与爱情”的人生,诠释了上帝为人性写下的这两条最基本的密码。